酸与痛并快乐着的记忆——酸藤·酸藤叶·酸藤炮
陈海春
那天,回乡扫墓爬山时,看见了酸藤。
酸藤是一种藤生植物,主要生长在亚热带,其长长的藤,扁平的叶,小时候,每当清明时节,酸藤是我们的好伙伴。既可以吃,又可以玩。
我们村的岭岗坝,坝脚下是小学校,在小学校的球场西边,有一片荔枝树,荔枝树的四周,生长有许多的酸藤,每当草长鸟飞的春天到来,酸藤也开始长出嫩嫩的绿绿的叶子,我们去摘了吃。
有时是把酸藤叶一叶一叶地摘下来,当然是选那些嫩的;更多的时候是一枝一枝地把整条枝藤拗下来,那时根本没去想这样其实对酸藤非常不公平,既给你吃,还要把它连枝拗下,使它受到伤害。
把酸藤叶摘下来,找来一个小的竹筒,把酸藤叶放进竹筒里,再放一点盐,然后用一根筷子压,又压,再压,一直到把放进去的酸藤叶压碎,压结实。如此反复,直到把整个竹筒装满。最后,把竹筒破开,吃里面的酸藤叶,就像吃竹筒饭一样。味道怎么样呢?一次,我们几个小孩子拿了酸藤叶经过马屋园的坎,碰见了我们村上的36爷——据村里人说,36爷是陈铭枢的警卫连长,“福建事变”时被打散后只身回到璋嘉。他看见我们在吃酸藤叶,就对我们说了一句话:“甜甜酸酸,好食好食(要用客家话仰扬顿挫着说才好听)。”是啊,酸藤叶真的是“甜甜酸酸,好食好食”,它是我们小孩子在三荒四月天很好的零食。

以上活动,是在酸藤的果实还没有长出来时。
后来啊,酸藤叶长满了枝丫,跟着长出白白的花,接着白白的花结成果子,慢慢的,酸藤果长啊长,到清明时节,它们就长大了,青青的,椭圆形一串一串的长满藤头。
我们摘了它作“子弹”,用来打酸藤炮。
酸藤炮,有些客家地区又叫“毕叭筒”。

酸藤炮是这样做成的:找一根小的竹子,取下长约30厘米竹尾的一节作枪管,大口一边作子弹的入口,小口作子弹的出口。用一个短竹节作枪托,在枪托上安上一条小棍作枪栓,这根小棍有三种东西可作,一是何树枝,何树枝的皮容易脱,皮脱后的肉骨溜滑溜滑的,但比较脆,一不小心就会拗断;一是烟筒屎树,这种树枝较韧,不易断,但皮难脱;一种是竹筷子。拿竹筷子家里人会骂,所以一般是用何树枝和烟筒屎树,这些树在山上,就地取材,容易得很。把其中的一种插进短竹筒里,楔紧。枪栓不能和竹枪筒平长,而是比之略短。把一只酸藤压进枪管,用枪栓顶到枪管的一端,再压进另一只酸藤,用枪栓用力一推,后一只酸藤就把前一只酸藤压出枪管,就可以发出“叭”的一声响。好玩!
以上只是单发的“毕叭筒”,还不过瘾,有一种更过瘾的玩法,就是“机关枪”。
机关枪的做法如下:取三节竹,一节长,为漏斗,在这一节的下部用小刀挖穿;取一节较大的,这一节必须要能套住枪管,亦在这节大的竹节的三分之一处挖穿;取一节为枪管,在一定的位置挖一个小漕,要求是能让酸藤漏进去。用作漏斗的长节竹穿过大竹筒,然后枪管套进大竹筒并穿过漏斗竹筒的挖穿处,就成为一部“机关枪”。如下图:
机关枪的工艺很细致,所以做起来要很高的水平,第一要求合刀(小刀)要锋利,第二要求要小心谨慎,挖竹筒的时候,既要求刚好能穿过去,又不能挖断竹筒,做到不紧,不松,紧的穿不过,松了整个机关枪摇摇晃晃。
机关枪做好了,插在背后,手里还拿着一支“毕叭筒”,走在村道上,威风凛凛的样子。等摘下酸藤(摘机关枪的酸藤很讲究,必须把酸藤的蒂整干净,否则漏不下去,会使机关枪“卡壳”),我们便开始“打仗”,禾坪、草场、门楼、小巷都是我们的战场。
最过瘾的是晚上在老厅下周围小巷打仗。没有灯光,也不打手电筒,路是我们熟悉的,那里有石头,那里有瓦片,那里高,那里低,心里都一清二楚,于是冲起锋来如履平地。一次,我遭到敌人的伏击,一阵酸藤打在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痛。等敌人打完了机关枪里的子弹,又还来不及装上的时候,我追着他们(我们这种游戏没有牺牲的),用我的机关枪一阵扫射,痛快,好玩!真是痛并快乐着啊!
这种打机关枪的游戏不知起源于何时,估计起源于原始的狩猎年代或是人们参考真正的打仗兵器所发明的,一代一代的客家人传承下来,也许已有很长的时间了。据36爷说,陈铭枢小时候也玩过打机关枪的游戏,还有张国元、范德星、陈铭璧以及36爷本人,野性的游戏锻炼了他们真正战场上的勇敢机智。
小时候,清明扫墓或上山砍柴,我们是一捆一捆地把酸藤担回来,现在,已看不见村中的小孩摘酸藤了,也都不玩这种游戏了,他们也都玩起各种电子游戏机了,当然,这是时代的进步,但“毕叭筒”“机关枪”这种原生态制作和山野情趣却是现代游戏机和游戏所难比拟的。因此,每一个从客家山乡走出来的男子,对酸藤、“毕叭筒”、“机关枪”,都有一种深深的难以忘怀的感情。
(作者原创,不准抄袭)
[ 本帖最后由 陈海春 于 2011-4-10 11:53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