戽 鱼
戽鱼，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暑假里，稻谷收割后，本来经过“晒田”割禾的田更少水了，而田里水少，田沥的水也就少了，于是，我们小伙伴相约去戽鱼。
戽鱼的工具有畚箕、脸盆、铁锹、脚头、戽斗、锑桶等。
（戽斗。它其实先是一种抗旱的农具，然后才是戽鱼的用具。）
去到田里，顺着田沥，找鱼多的地方。判断的标准是：一看田沥的深浅，深的地方，鱼就较多；二看水的浑浊，鱼多，水也就较浑浊；三看田沥两旁的水草，水草丰盛的地方，鱼也就较多，因为鱼们喜欢躲在水草下面。
找到了一节田沥，我们就开始戽鱼。
（田沥。如果男性的童年没有跟它打过交道，没有在此疯过、闹过，没有玩过、野过，没有在此戽过鱼，或许，是人生的一种缺失。）
挖来泥和搬来石头，把田沥上游的水给堵住，又把下游也堵住。上游实在水大，就想办法让水改流。把外围工作都做好了，就用梯桶一桶一桶的往外提，等到水慢慢的浅了，改用脸盆往外戽。
当水慢慢的浅下去，我们就可以看到田沥里的鱼，一条条躺在快要干涸的水里，主要有鲫鱼、彭皮扇、花手巾、肉工鱼、塘滑（塘角鱼）、虾、泥鳅和黄鳝。看到这么多鱼，我们一条一条的捉进装有水的梯桶里。而有时候，当水戽浅后，里面只有一些虾公毛和一两只老蟹，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空忙一场。
（塘滑，滑留溜的，客家人取其名曰塘滑，也许更准确，更生动，更感性。）
戽鱼也有危险的事情，那就是碰到蛇。一般的蛇听到水响，都会逃跑了，可有一种蛇，它不走，那就是泥蛇。泥蛇泥蛇，它是躲在泥里的，而且还很懒，你碰到了它，它还不一定动。在捉鱼的时候，用手在泥水里摸。一次，我在泥水里摸，一摸摸到一条长长的东西，以为是泥鳅，用手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条长长的泥蛇，大人们说泥蛇很毒，加上那软软滑滑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吓得我赶紧一丢，面色黑青，飚得屎射高扬（客家话，意为跑得屁滚尿流）。
田沥里的鱼毕竟少而且也不大条，所以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去各条圳里戽鱼。
我们村有一条圳从坑尾村开始，一直流到六湖水库。长长的圳，水量较大，那时田里基本上还是使用的农家肥，没有污染，圳里的鱼也很多。这条长长的圳，各处有窝的地方，我们基本上在那里戽过鱼。
这条圳有一个地方叫做桥板湖，自然而然形成一个较大的湖（窝），上面有几块石板，挡住了上面的阳光，于是石板下面的堤脚，生有一丛丛的野草，而这个桥板湖又是圳水与田沥水相会的地方，还是一个水流缓冲的地方，各种自然条件使这里成为鱼虾的天堂，也成了我们小孩子戽鱼的天堂。
要在桥板湖戽鱼得费一番功夫。
因水大，上游就不能采取硬堵的方法，而是搬来石头，铲来泥土，把深的一边围起来（鱼们经过惊吓已全逃到湖深处去了，正合戽鱼人的意），把田沥水和圳水引开从湖的一边经过，这样，就可放心开始戽鱼了。
卷起裤腿，往湖心浅处一站，拿起盆或桶或戽斗，就往堤外戽水。一人在里面戽，而其他小伙伴也不能歇着啊。他们得时刻注意着围堰的安全，漏水了得去补，外面的水漫了进来得加高围堤，下游的水流得不够快得去疏通。当湖中的人戽够力（累）了，就得换另外一个人。
有时戽着戽着，眼看湖中的水越戽越少，几可看到鱼虾在水里乱窜了，突然，外面圳里和田沥里汇合着一股大水涌来，就把围堤给冲破了，堤坝在瞬间垮塌，这是最让人扫兴的事情，戽了半天的水，水又一下子注满，真是白费了力气。也就只能重新来过。更多时是湖心的水因戽鱼人的搅动，水一漾一漾的，就把那些用沙和石围起的地方中的沙给慢慢的冲得从石缝中漏了出来，又经外面的水一冲，水也就跟着涌了进来。于是就有小伙伴大喊：“阿五，你这个懒佬，都说不能用沙堵，沙不稳，可你偏用沙堵，快点去脱几块草坯来堵住。”
如果围堤经得住考验，那么水越来越少，可看见鱼虾在里面乱窜，有的鱼经受不住这种恐怖的感觉，一下子跃出水面，“啪”的一声掉在水里。这情景最令我们感到兴奋，于是不管戽鱼的手越来越软，一种捉到鱼的喜悦，就会如水一般溢满心房，机械般加快了速度。
这时候，水越来越浅了，怕有鱼被盆戽到了堤坝外，就得拿一个大畚箕放在堤外水落下的地方，这样，鱼即使随水被戽出，也只能落在畚箕里，鱼虾一条也逃不了。
不久，水被戽得只剩下脚眼水了，湖内的各种鱼虾尽收眼底。大条的鱼早已游不动了，小的在水里乱窜，虾公则在里面“的的得得”的乱弹。鱼虾除了前面说过的有鲫鱼、彭皮扇、花手巾、肉工鱼、塘滑、虾、泥鳅和黄鳝。还有草鱼、乌尾、鲤鱼、白头婆等，如果幸运，有时还会有一两条黄锋角。只见鲤鱼露出灰色的背鳍，无奈地挣扎着；虾公有的在不停地“的的得得”蹦跳着，有的悄悄游到水草下面，在那里吐泡泡，有的静静地呆在那里，几乎与水草一个颜色，以为人家看不到了。泥鳅和黄鳝泥，它们死命地往烂泥里钻，一会就没了身影。这些，其实我们都看见了，只是我们还陶醉于即将丰收的喜悦中，一时还不去理会它们，我们要把水尽量戽得更干一点，好让我们更容易捉到鱼虾。
当水戽得够干了，我们便开始捉鱼。
草鱼、鲫鱼、乌尾等都好捉，那些肉工鱼、白头婆，两个巴掌一围，就可以把这些鱼捧进梯桶里。虾公呢，一跳一跳的，还挺难捉，但不管怎样跳，毕竟逃不过捉鱼人的手心。只有泥鳅、黄鳝和塘滑最难捉，看得见的还好，如果烂泥较多较深，你得用手插进烂泥里，在烂泥里摸索，寻找躲藏在烂泥下的泥鳅、黄鳝和塘滑。捉那泥鳅，在烂泥中捉住了，可一不小心，它就和烂泥一起从指缝中滑出去，捉那塘滑，塘滑有角，你一方面要防着不给它刺伤，一方面又要死死抓紧它，否则它一钻进烂泥里，又不知会躲到哪里去了；而有一些塘滑，它是躲在洞穴中的，你得用手伸进洞穴中把它给捉出来，而这也是危险的事情，因为怕洞穴中有蛇，最好的办法是先用棍子捅进去，如果是蛇，因为蛇比较狡猾和敏感，只要棍子一捅，它就会钻出来，经过用棍子试探过的洞穴才敢用手进去捉塘滑。
戽鱼，对当时年少的我们来说，是一种玩耍的过程——我们戽鱼了，我们玩耍了，我们愉快了，而不在其能捉到多少，有新鲜鱼吃了——在那艰难的年代，这一点其实很重要。
如果，现在我们也还能保留那种玩耍着去做事的心情、态度，或许，内心感受到的生活会更美好一些。只是，往事只能回首，心情、态度也只能回首。
黎发业 摄
（戽鱼，是一种玩的过程，快乐的过程。如果，现在我们也还能保留那种玩耍着去做事的心情、态度，或许，内心感受到的生活会更美好一些。只是，往事只能回首，心情、态度也只能回首。）
|
胆大包天！北海竟有人多次恶意拨打110电话
桂公网安备 45052102000001号
